忽然,外面传来了吆喝声,通讯员进来说道,“老八月他们回来了。”连长说:“好,这回给养到了。”我听到后,马上放下碗筷,走出队部,看见几个鄂温克猎民和几位背着冲锋枪的战士正在从驯鹿身上卸东西,有二十几头驯鹿,还有几位猎民。我一眼就看见了猎民老八月,我和他打着招呼,“老八月你好!”这时,老八月也认出了我,我们握着手,“什么时候到的,股长来了没有?”我说:“刚到,股长没有来。我们来放电影,电影里还有你呢。”“什么电影里有我?”“《铁道兵战斗在大兴安岭》里面有你,还有你们敖鲁古雅的其他猎民。好,我们一起看。”说着,司务长把几位猎民领进了炊事班。我和老八月是在敖鲁古雅认识的,他是敖鲁古雅鄂温克乡的老猎民,也是猎业队的队长。敖鲁古雅是中国大兴安岭岭北的一个鄂温克族乡,当时有400余人,加上岭南的,一共有1000余口人。
1964年,铁道兵三、六、九师开进大兴安岭时,就是在地方政府和老八月等这些鄂温克猎民的支援下才得以顺利进入大兴安岭。他们为部队当向导、运给养、搞勘测,使这些进入高寒禁区的铁道兵指战员能在环境如此艰苦的大兴安岭扎下根。在每年的“八一”、春节之前,部队都要到地方进行走访、慰问,感谢地方对部队的支持。因为每年带队的都有团政治处群工股的张股长,所以好多猎民都认识张股长。当时我已经是有3年军龄的老兵了,到敖鲁古雅慰问猎民与老八月并和他们喝酒也不下五六次了,因此,我们也是熟人了。可以说,我在敖鲁古雅品尝的山珍美味是绝无仅有的。2005年,我去了距根河二十几公里的敖鲁古雅新村,打听老八月等人,人们说他已经故去多年了。
我把发电机发动好后,调好了电压,就去按号分片子,坐在放映机箱子上,等待着开演,这时我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洁白的银幕挂在两棵落叶松树之间,树干上绑着扬声器,前几排坐着披着蓝大衣的勘测队员,后面是穿着军大衣的军人。在富克山脚下看着露天电影,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幕啊!只是太可惜了,我们当时没有照相机,这场景让我终生难忘。我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找出速写本和笔,勾画起来,先是两棵落叶松树之间挂着的银幕,旁边有几颗白桦树,银幕下坐着观众,后面是两台放映机,两侧是几顶帐篷,我用最简洁的笔画把这个场面记录了下来。
电影开演了,《铁道兵战斗在大兴安岭》字幕一出来,战友们就开始激动不已,随着激昂的《铁道兵之歌》的旋律,战友们也跟着唱了起来,勘测队员们也唱了起来。这时,字幕上响起了旁白:1964年,铁道兵三、六、九师,奉命开赴大兴安岭……,在各族人民的支持下,挺进林海雪原,这时,坐在我身边的老八月喊了起来:“我,这里面有我。”画面上,老八月和十几位猎民,牵着驯鹿,驮着帐篷在齐腰深的大雪中为部队当向导,帮助部队安营扎寨。观众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转到了这位鄂温克老人老八月的身上,老八月有点不好意思,冲着大伙微笑着。就好像今天电影的首映式一样,观众终于见到明星了。
第二天早饭后,连里派了二十几位战士为我们搬运放映机,帮我们把放映机装在爬山虎上。临走时,我去和王班长告别。我握着他的手说:“王班长,谢谢你,你回去后,我去看你。”“回去,加点小心。”回去只有我们4个人了,因为推土机要给勘测队搬家,爬山虎把我们送到古莲公社后也要返回来,给勘测队搬家。我们4个坐在爬山虎上,一路无话。我在想,仅仅两天时间,我仿佛经历了生死关,是王班长在我危机关头把我拉了回来。富克山渐渐地离我们远去,我望着富克山的方向,头脑里总是这些发生在富克山的事情,印象太深了,抹不掉了。今天,已经过去40多年了,但我还是忘不了,只好把这段记忆写出来,就叫《富克山的记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