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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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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行走北疆
——吉林省作家代表团赴新疆阿勒泰地区采风笔记
 

边缘不是世界结束的地方,恰恰是世界阐明自身的地方。 ——梭罗

天山是天边

在北疆行走的每一天,我都如梦如幻,宛若行走在天外。

在乌鲁木齐飞往阿勒泰的CZ6841航班上,跨越天山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融入了天边,幻化成天山上一朵游走的白云,变幻成博格达峰上一粼积雪,云与雪反反复复融合、重叠在一起,腾云驾雾的我便一步步走向了梦想已久的天边。

天山下那片万马奔腾的云彩是我吗?塔里木盆地边缘上那朵绽放的棉桃是我吗?准噶尔盆地里漂游的一缕北冰洋的温润气流是我吗?天池里那棵影影绰绰倒影的云杉是我吗?山脚下冲出云海、直抵山崖的苍鹰是我吗……走进北疆,跨越天山,我还是我吗?

你听,从“瑶池”那边传来了西王母聚会众神仙蟠桃会的袅袅歌声;你看,那不是三千年前,周朝穆王乘坐“八骏马车”威风凛凛拜见西王母的盛大典礼吗;诗人李商隐的诗即刻响彻云霄“瑶池阿母倚窗前,黄竹歌声池地哀。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伴着《西游记》的主题歌,我分明看到驰名中外的唐代高僧玄奘,去印度取经路上走天涯、渡云海……

神游天山,思如云雾。在我不知道我是谁、谁是我的时候,飞机降落阿勒泰大地。低头看看手表,北京时间21点40分;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居然高高悬挂在两山的缝隙里,羞羞答答没有落下的意思。一抹晚霞打进车里,宛如神仙投来的一炷香火,迷倒了大家,一瞬间大家都不再言语,唯恐惊扰天边人。大家是否都有一丝恐惧、一点疑惑、一片朦胧罩在心头?不用说,都想为自己证实一下,我们究竟来到了什么地方?

远古还是天外?

拜谒胡杨林

你的伟岸、你的高大、你的厚重,令人敬仰;你的残缺、你的丑陋、你的扭曲,一样令人膜拜!

你从大漠中走来,抖一路沙尘;你从冰山下走来,披一路寒风;你从盐碱滩走来,顶一路白烟;你从瀚海大地走来,忍一路干渴……

千万年前,你生长在车库千佛洞,还是在敦煌铁匠沟?你生在河西走廊,还是塔里木盆地?你生在内蒙古额济纳,还是新疆茫茫戈壁;你生在阿尔泰山脉,还是额尔齐斯河两岸……

走进胡杨树硅化生态园,仰视你雕塑一样的身躯,我默默无语,只有顶礼膜拜。

雕塑家是谁?千年的风霜打磨了你的大气恢宏,还是万年的雨水滋润了你的细腻柔媚?如今,你安静的在这里颐养天年,漫漫向世人讲述你的历史和沧桑,讲述你原始的苍茫和奇迹。

你还清晰的记得:猎人枪口对准马鹿,喷出的一道火焰,险些烧了你的衣角;野骆驼在你的护佑下,一步步踏上古道丝绸之路;仙鹤在你面前翩翩起舞,一声爱的仰天呼唤,令你怦然心动。

眼前的一棵棵硕大的胡杨雕塑其干粗壮高大、其型千姿百态——有的如下山猛虎,咄咄逼人;有的如壮汉酣睡,笑容可掬;有的如武将挥刀,伸展自如;有的如擎天一柱,拔地而起;有的如佛陀拜天,神态虔诚;有的如倚山亮剑,怒目圆睁;有的如苍龙驾雾,烟起云涌;有的如群兽斗殴,面目狰狞……

走近你,羡慕你妩媚动人的风韵,听到了大漠孤烟飘来悠远的歌声;走近你,震撼于你的威武不屈,耳畔响起林涛如潮;走近你,敬畏你倔强如山的磅礴之气,大地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走近你,恐惧你森严壁垒的城堡,仿佛听到摇旗呐喊的呼唤。

人与你比,太渺小,小的如你脚下的一粒沙、一棵草;如你身上一滴白色乳汁,一汪淡黄的泪水;如你头顶的一丝云、一缕风。

想和你对话,可我浅薄的不敢言语。你是一本厚重的史书,让《后汉书——西域传》汗颜,让《水经注》逊色,我就是一个标点或半行文字;注视你震撼江山的封面,我就是你叶片上一条爬行的小虫、叶脉上滚动的一颗水珠。

临别,还是大胆抚摸你一下,令我惊叹,千年的余温还在漫润,暖了我的周身;万年的血液还在流淌,输入了我的血脉。

此刻,我期待自己成为一棵小小的胡杨树苗,即使半路夭折,我也不悔。

走出园子,我一转身,看到一棵胡杨化石点头冲我微笑,我也挥挥手,心想:再过千年,你还在,我呢?

人鸟一家亲

新疆归来的一个周末,我回到家乡,在曾经工作15年的一个大院散步,一池开得灿烂的黄花菜吸引了我。菜地前面,是一个大的建筑工地,机声隆隆,日夜奋战;菜地后面是一条高速路,也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院里这块菜地,成了一些小生灵的栖息地。

里面有几只蝈蝈此起彼伏地鸣叫,我悄悄走进菜地,离得老远,蝈蝈就集体没了电,一点儿动静都没了。当我离开菜地,先是一只叫了几声,探路一样,一会儿,确认有了安全感,一群又开始欢唱。这蝈蝈,怎么这么防范于人呢?我小的时候,一袋烟功夫就能在榆树毛子里,捉住几只。如今,这些小生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提高了智商,如此的敏感和机灵,甚至狡猾起来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去新疆所见,似乎找到了答案。

在去喀纳斯的盘山路上,我看见一只小羊,在路边高高的山壁上行走,不时抬头望望过往的车辆,不惊不慌,悠闲的,甚至调皮的啃食崖壁上的小草。

在赶赴布尔津的路上,有几头牛,晃晃荡荡地挡住我们的车,减速、慢行、鸣笛,他们置之不理,依然慢悠悠嗒嗒前行,甩尾巴的、顶架的、交配的,我行我素,就是不让路。

在奔赴吉木乃的长路上,一路荒凉,我们终于发现路边沙漠上,有几头骆驼,有静卧的、有站立的,轰轰车鸣,他们无动于衷,好像在大漠孤烟中酣梦还没有醒来。

在哈巴河清晨,我看见一只小鸟,在窗口外的一线水泡旁,喝水洗澡,还唧唧叫,你开门走过去,不远处看它,它不飞,一直冲你叫,叫得你心生怜爱。

在喀纳斯山腰,一片盛开的野花丛里,一只蝈蝈在草丛里鸣叫,我悄悄走过去,它依然振翅长叫,伸手可捉住它,但我不忍。

在哈巴河,一匹马甩着尾巴,向我们点头致敬,欢迎我们从远方来,有的还跪在我们面前,它们太通人性了!

在白桦林,一只蝴蝶竟然飞落我们头上,我们走哪儿,它飞到哪儿,一只、两只、多只,让你心旷神怡。

在新疆阿勒泰,我们见到的山多、河多、树多、牧场也多,唯独见到的人少,当然见到的飞禽走兽也少,少归少,但见到的飞禽走兽,却给我们留下颇深的记忆。

他们好像不认识人,或者把人与他们都看做了同类,没有防备和戒心。这一点,在我们北方,就不大一样。

在北方,如今,连成天在房前屋后转的,四季不离开村庄的麻雀,也贼得吓人,怪不得它的外号叫“家贼”呢!

还有本来都在村内的杨树上筑巢的喜鹊,人称村庄的“报喜鸟”,如今也搬出了村子,把家搬到了村外的大树上,见到人走过来,早早地飞出窝,喳喳叫着,有意把你引开,生怕毁了它那含辛茹苦搭建的小家,还有更怕伤了它那没有满月的孩子。草原上的云雀,原来总是在打草人的头皮飞鸣,如今却很稀少了,有那么一只,也离人远远的,在不能再高的天空飞过。燕子,原来都飞到老屋的檩子上絮窝,如今很少见在屋里安家的了。

人与自然是否和谐,是衡量人类文明的最好尺度。

哈巴河观石

在阿勒泰,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石头。

吉木乃的草原神石城,以其壮观、磅礴,让我惊叹;可可托海博物馆的珍石,以其富丽高贵,让我眼花缭乱;富蕴县一个接一个的美石摊位,以其琳琅满目,让我目不暇接;还有街边山口叫卖的,大大小小的彩石,也令我爱不释手。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哈巴河两岸那些圆润的石头。我感觉他们是自然的、活着的,能与人对话的。

哈巴河发源于阿尔泰山深处的冰川,一路蜿蜒曲折,迂回百里,汇入了哈巴河,最后与额尔齐斯河流入了大海。

站在哈巴河的岸边,脚下到处都是圆润的石头,大如篮球,小如云雀蛋一般,遍地皆是。有的像一只鼓圆肚子的青蛙,在河边跃跃欲试;有的像一窝刚产下的麻雀蛋,散发着温热;有的像两枚并排鸵鸟蛋,安安静静的等待孵化;有的像4个腰果,拥拥挤挤,互不相让……

哈巴河缓缓流淌,在我看来,与我家乡弯弯曲曲的霍林河没有什么大区别,只是它河边多了精美、婉约的白桦林,特别是河边的圆润的石头,是那样惹人喜爱,是那样触目惊心。其实你仔细观察,这些石头也不都在岸边,有的如一群下河的鹅,河里一半,河岸一半,扑扑腾腾的欢天喜地;有的如一群云雀,密密麻麻落在河边;也有的稀稀拉拉散落在草丛里的,仿佛听到了他们叽叽喳喳的一边觅食一边对唱;有的如几只大熊猫,一只偎依在河边的白桦树干上,一只却跑到浅水里嬉戏。

别人看河、看树,我一直低头观石。

一朵淡粉色的牵牛花,调皮的攀上你胸口,听你心跳;一条小蝌蚪,甩着尾巴,爬上你的肩膀,为你纹身;一只百灵鸟,落在你眼前,为你伴舞……

我的家乡吉林白城,一片瀚海,没有山,难见石,我对石一向神往,但我不喜欢有棱有角的石头,他太冰凉,不通人气,不食人间烟火。小时候,母亲用大缸腌酸菜,封顶总要找块大石头压上,我就出去找,东奔西跑也难找到一块,即使找到一块也是方方的酱块子一样的石头,沉沉的,稍不注意,锋利的棱角就划破你的手指。那时我就想,有一块圆圆的石头该多好,美观典雅,抚摸一下凉丝丝的,太阳一晒热乎乎的,真如母亲的乳房一样,令娃娃垂涎欲滴。

记得小时候,在河边偶然发现一块手指肚大的鹅卵石,我都如获至宝一样,急忙揣进衣袋里,生怕其他小伙伴再发现。到了家放到文具盒里,怕别人偷走,又拿出来,放到老柜的一角,常常在月光下老屋里翻来覆去的看,神秘的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让他们猜这宝贝是从哪来的?有的说这是天上的一颗小贼星落在了河边;有的说是河神的麟角,与泥沙一并冲出了河岸;还有的说是恐龙夜里走过河边,受到惊吓,碰掉的指甲盖。小伙伴手捧着鸭蛋青一样的小石头神往得目瞪口呆,夜里做梦,都见到一块块精美的石头。

小小鹅卵石,开启了我对石头的梦想。

年过半百,在新疆哈巴河圆了儿时的梦。

远看一颗颗鹅卵石,如一个个脚印在河边排列,莫不是哈萨克族人民,当年追赶沙俄入侵,千百战骑留下的印痕;莫不是十九世纪初,哈萨克斯坦伟大的思想家,诗人阿拜一家,慕名赶赴哈巴河搭建毡房,安度时光,在哈巴河畔,留下的脚窝?

随行的作家都在精挑细选自己心爱的美石。作家张顺富一个劲炫耀捡到那枚“鸵鸟蛋”,托在手心沉甸甸的、喜滋滋的;作家东东被一枚小巧玲珑的“七彩珠”,幸福得夜不能寐;作家梅子拾到一枚浅绿色的“野鸭蛋”,放在手里焐热,期待回到东北孵出“小鸭雏”;我发现了4枚小小的,褐灰色条纹的“云雀蛋”,我要把它带回东北老家。家乡那片草原,云雀已经很少见了,那是草原的歌手,那是我童年的伙伴,如今云雀精美的小窝也难发现了!我把在哈巴河捡回的4枚“云雀蛋”,放到我的书房,看到它,就会听到草原云雀的长鸣,那是我童年多姿多彩的快乐时光!

离开哈巴河,我有些不舍,不舍这里的石头,一个个我一直暗恋的精美的石头。白桦林抖落给他一身缤纷的阳光,为他抛光加色;穿梭的鱼儿,一代又一代,鉴定石的坚固和不朽;哈巴河的溪流,如岁月的刻刀,对石不厌其烦的精雕细刻。再过几千年,这一颗颗鹅卵石,会孵化出什么样的历史奇迹和优美传说呢?

(题图是吉木乃草原神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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