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田
知道朱万春这个名字,是我国恢复高考的第一年。1978年初春,我被录取到白城师范学院筹备处的高师班。在那个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科学的春天里,我的同学朱万和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人民文学杂志社寄过来的邮包,我们眼儿扒眼儿望地看着万和把一本《人民文学》杂志和一本诗刊杂志抽出来,急忙祋回去收起,就像怕我们抢去似的。原来,万和的大哥就是我在《人民日报》上见到过的著名诗人朱万春。
熟悉万春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万春从铁道兵部队转业来到白城市委宣传部,成为我的同事。与万春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使我有机会读到了他的作品:诗集《永恒的纪念》、《一柄出土的宝剑》、《我和大山》、《见证》;散文集《带刺的玫瑰羞答答地开》;小说集《浮世千相》、《独男独女挽夕阳》,还有一部《亲情让豪门走开》刚刚写完,他就病了。其中诗集《永恒的纪念》一度走红全军,闻名全国。
《进深山》写诗人在刚刚入伍不久的上世纪70年代初。当时,他在攀枝花的大山里修铁路,那时候他21岁:山险啊,要擦破鼻子/山高啊,要刺破青天/为了修建新的钢铁大道/我们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测旗拨开层层雾幔/草鞋踏放丛丛杜鹃/五星映红条条溪流/战歌唤醒座座大山/。读万春的诗文,总感觉有一种向上的力量,一种爆发力的萌动和运行。这就是青春的气息,可贵的,一般人极不容易保持的那一种气息。
又如他写在大山里的诗:狂风,掀翻我们的帐篷/飞沙,埋掉我们的菜园……/三年啊,大山赠我/浑身铁骨,一手老茧/三年啊,我赠大山/一条铁路,百座车站/……
再看《把诗写上白云》:云里,人影飞动/云里,斗车飞奔/高山顶上开山筑路/把诗写上云端/……夜里盖着白云睡觉/大山温暖热在全身/白天踩着白云上班/腾云驾雾赛过仙人/施工中,烈日高照/白云有意——头上遮荫/收工时,山泉洗澡/白云多情——递过毛巾……/。
在那个浇离世道,是非混淆的动乱年代,这富于青春梦幻积极浪漫的诗,就像是一颗启明星,让我眼前一亮,这是一股豪情在青春里涌动。到现在,我一直认为万春的60岁,仍然是他最成熟的青春期。
1976年,万春有幸参加了毛主席纪念堂的修建。他的诗是这样写的:中国 五月 北京/一座不朽的建筑胜利诞生/庄严、肃穆、雄伟/怒耸、挺拔、峥嵘/黄河的浪花,长江的水/一齐向这里纵情欢腾/岳麓的红枫,井冈的松柏/一齐向这里举手致敬/啊,毛主席的纪念堂/雄踞这片大地/头顶万里苍穹/站在阳光灿烂的天安门广场/屹立在伟大时代的顶峰/……诗人淳朴情感的抒发,在那个时代,屈指可数。
万春离开部队后,来到市委宣传部先是当文教科长,然后又当宣传科长。宣传部的工作很紧张,但是他仍然在繁忙的工作中用诗人的眼光观察生活。他的短篇小说《局里来个牛大姐》就是取材于身边的生活。这是对牛大姐的描写:“一次开会,她和一个年轻少妇坐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就把手顺着少妇的大腿伸进花裙子里,弄得大家十分惊诧。见状,她略有赧色地解释说:‘你们大惊小怪啥呀,我摸她穿的是高筒袜还是连裤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局里有哪个同志穿件新衣裳,她就凑过来,撩起你的大襟正色问:‘新做的?’然后刨根问底做这件衣服用多少料、多少兜布、多少粘合衬,一共花多少钱。然后十分认真地计算着合不合适。如不合适,她就会说:‘以后大姐领你去买……’”
万春小说的这些情节,在描写了牛大姐一些粗鄙、凡俗、村野的同时,也闪烁了他笔下人物品格的亮色、人性的光辉。读后,总是让人回味无穷,我有时候想起来还情不自禁想乐。
改革开放以来,万春用诗人的眼光关注独生子女的问题,用诗人的理想提出解决这种社会问题的方法。在小说《独男独女挽夕阳》中万春提出,当今社会养老是主题,而独生子女养老是主题中的重要问题。小说以一对80后青年男女,找对象、买房、结婚、生子为线索,以家庭、事业、尽孝为主线,展开故事情节。独一代们找到了一个新的养老方法——联合养老,合伙尽孝。他们成立了10人独生子女互助小组,互相帮助。平时是亲密朋友,关键时刻就是父母病床前的同胞兄妹,共同托起即将着陆的夕阳晚照。诗人的理想,通过这个故事,为独生子女时代提供一个全新的养老模式,从中展示中华民族敬老爱幼的高贵品质。
万春最后的小说 《亲情让豪门走开》,是他奋战了两个多月的15万字的新作。文字稿形成后,他兴冲冲地把书稿给我看,征求我的意见,我们还一起研究了封面的设计。万春的小说在《白城日报》的《百姓生活》上连载了,那时他正在北京儿子那里。万春打过电话,问我连载的情形,我还替他攒了连载小说的《百姓生活》报……
就在即将筹备印刷的那几天,得到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万春病危,脑出血!
2015年6月16日,连续同病魔抗争33个月的万春呼吸系统感染不治。噩耗传来,抚摸着他的小说连载,一股难以抑制的伤感在我胸中郁结,没有控制住,流下几滴泪。万春啊,您的诗情是我永恒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