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9月上旬,白桦树已经开始泛出黄和红的颜色,落叶松叶已经渐渐闪着金黄色,一些阔叶树也不甘示弱,已经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房前屋后三五成群的驯鹿悠闲地徜徉着、追逐着,偶尔有几个老人和小孩在林地上走着,整个敖鲁古雅就是一幅美丽绝伦的风景画。真是太可惜了,当时没有照相机,没记录下这美丽的场景。等我有了照相机,却再也见不到这种天人合一的美丽景观了。时至今日,我仍是感到很遗憾,只有把它留在遥远的回忆里。
时隔30年的2005年7月,吉林省委宣传部组织有关媒体开展“中国北部边疆万里行”采风活动,要求白城市领导推荐一位历史文化顾问,我非常荣幸地担任了这一角色。7月5日上午,我们从额尔古纳市前往漠河的途中,在距根河10多公里的地方,一块赫然写着“敖鲁古雅”的大标志牌立在公路的左侧,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砖瓦结构平房。我当时很纳闷,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又有了一个敖鲁古雅,以为是打造旅游文化。下车以后,我找到一位看似领导的当地人问:“为什么这里也叫敖鲁古雅,满归那个敖鲁古雅和这个是怎么回事?”他惊讶地说:“这就是满归的那个敖鲁古雅,已经从满归迁出来了。”“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养驯鹿,发展旅游。”“他们能习惯吗?”“那就是不习惯也得习惯了。”我一看,也没法再唠了,就直奔靠公路第一排的第一家,只见一位40多岁的妇女在院里,就问:“请问,您是从敖鲁古雅搬来的吗?”她用生硬的口音回答我说“是呀。”“那你认不认识老八月?”“认识,他早已经死了。”“放电影的白师傅呢?”“他也死了。”“何林乡长呢?”“也死了。”我很悲哀,她看到我沉痛的样子,就把我让到屋里问我:“你怎么认识这么多敖鲁古雅的人?”我说:“30多年前,我在西林吉当兵,经常去敖鲁古雅放电影。”“你们为什么搬到这里?”“政府不让打猎了,就把我们搬到这里来了。”“你们习惯吗?”“不习惯,好多驯鹿水土不服都死了,没死的都回去了。”“你们家有驯鹿吗?”“有,也死了20多头,没办法,都赶回去了。”“是赶回敖鲁古雅吗?”“是的,是敖鲁古雅的山上。”“敖鲁古雅还有什么亲人吗?”“没有了,房子都拆了,他们都在山上放驯鹿。”我从这个院又走到另一个院,都是一样的回答。我又看着他们住的小院,每家两间房,也就有40多平方米的样子,院子不大,杂乱地堆着一些劈柴什么的。和满归敖鲁古雅的房子是没法比的,前后有十几栋房子,每栋至少有五六家的样子。与我一起去的记者们都问我,他们原来住什么房子?我给他们讲了原来房子的样子。他们也都跟着我替这些鄂温克族猎民们惋惜,我极力地联系着这两个敖鲁古雅,却怎么也联系不起来,我就在现在的敖鲁古雅,怎么就感觉离得那么远。下午3点左右,我们车路过满归,变化很大,整齐的街道和宽敞的马路,还有满归林业博物馆,都是那么亲近。可是当我们车路过敖鲁古雅时,却是另一番景象,原来的木刻楞房子已经拆没了。
2007年8月的一天,我和几位朋友又一次路过距根河十几公里的敖鲁古雅新村,这里又有了很大的变化,盖起了楼房,建了敖鲁古雅鄂温克狩猎博物馆,还有广场等设施。博物馆里有仿鄂温克族猎民的生活用具,都开发成了旅游纪念品,一些猎民的服饰也都成为了展览的陈列品。记得在我进入文博行业时,看到的干志耿和孙秀仁写的一本书,名叫《黑龙江古代民族史纲》,这是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当时,我从别人手借到这本书时,就一口气看完了,想不还了,可是不行,就自己复印了这本40多万字的书,后来两位作者知道以后,给我寄来一本精装书,书中记载了鄂温克族是森林民族,他们在历史上也称为森林里的民族。2012年,在中央电视台《探索与发现》栏目里看到了鄂温克民族生活的新变化,有的干脆就远走高飞进城打工,从此脱离了森林,有的已经在城里有了舒适的生活条件,却又回归了森林,开始以驯鹿为伴,重操旧业,成为新的狩猎民族。然而,无论社会发展多快,敖鲁古雅新村楼盖的多高、广场多大,我都感觉,敖鲁古雅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成为我们昔日的记忆,为此,本文就起名为《遥远的敖鲁古雅》,以怀念我的部队生活和曾经相识的鄂温克族的朋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