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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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殷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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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4 2016年4月30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殷殷乡心

□白士泉
 

1993的夏天,年逾古稀的父亲要回河北老家省亲,并对我说;“你把我孙女带上,咱祖孙三代一起回老家。”父亲的这个要求有些令我犯难,父亲已70多岁,腿脚不灵分了。女儿才满5岁,活泼好动。带着这一老一小回千里之外的老家,还要乘火车转汽车,一路的舟车劳顿爷孙俩怎能消受得了。可老人态度坚决非去不可,我便和妻子商定带爷孙俩回老家。

我是在东北出生的,30年没有回过老家。父亲说你第一次回老家要看看亲朋长辈,总得带点土特产啥的。我那时的工资水平,人参、鹿茸等东北特产是买不起的,妻子说不如买杂粮杂豆吧。于是,我跑到农贸市场买了些绿豆、红小豆、芸豆等杂豆,把旅行包装得满满的。一切准备妥当,我向单位请了一周假,托人买了两张硬卧车票,携着祖孙俩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赶到火车站。火车是第二天凌晨2点发车,我们在候车室里呆了近3个小时。女儿对一切都觉着新奇,看看这,摸摸那,跑来跑去,玩了一个小时后就困得挺不住了,倒在我的怀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火车进站了,我背着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一手抱着酣睡的女儿,一手搀着父亲,待检完票走出候车室,才知道我买的车票是加车票,在后面13节车厢。我抱着女儿搀着步履蹒跚的父亲找到那节车厢时,已是汗水淋漓了。列车员看到这样的情景,连忙接过我抱着的女儿,帮着搀扶老人上了车。我们还没有安顿好铺位火车就开动了。

下午3时左右,火车到达山海关。这是我们回老家的第一站,要去看望居住在这里的二姨。二姨是我母亲家唯一健在的老人,父亲说她和我母亲一样没什么话语,人很实在。出山海关车站要走一段很长的地下通道,当我搀着父亲领着女儿一步一挪地走到出站口的时候,出站口已关门了。前来接站的二姨夫正在和验票员嘀咕着,看见了父亲就隔着铁栅栏一边招手一边喊:“哎呀,可把我急死了,我还当你们不来了呢。”我抱着女儿刚出站口,二姨夫就把女儿抱过去,看着我说:“这是外甥吧,这是小孙女吧,好啊,好啊,总算看见他姨家的子孙了。你二姨这几天盼得都睡不着啊。”说着领着我们上了一辆三轮车。对司机说:“这是我外甥,打关外来的,30年没见过面啊。”“是30年呐?真不容易呢。”司机一口唐山腔调。“我这姐夫解放前就去东北了,50多年也没回来过两趟。”“是呢,这回来了就多呆些时候啊。”司机热情的说。父亲笑着点头迎合。

三轮车在山海关城楼前停下,我望着这座威武雄壮的城楼,看着城楼上悬挂着的“天下第一关”5个苍劲浑厚大字的匾额,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怀古情思。二姨夫引导我们穿过山海关的东罗城门楼,走过一座小桥,指着前方说:“再走几步就到家了。”我顺眼望去,看见一座青砖白墙的小四合院落就在眼前了。这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小四合院,正面3间房,东西各有两间厢房,正、厢房都是青瓦白墙,院门底座是青石白灰勾缝,门洞由青砖砌成,门楼铺着橙色的琉璃瓦,整个四合院显得古朴典雅。“他二姨,看谁来啦!”刚到门洞口二姨夫就冲屋里喊着。二姨应声从屋里走出来,还没说话就抹着眼泪抽泣起来。我鼻子一酸,眼泪噙满了眼窝。二姨抱起女儿亲着,泪水沾湿女儿的双颊。“小孙女都长这么大了,我那可怜的老姐姐啊,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二姨抱着我女儿痛哭起来。父亲哽咽着说:“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她。”“唉,都过去啦,你们老少三代回来多好啊,快进屋吧。”二姨夫搀着父亲,我挽着二姨,走进屋里。

在二姨家住了两天,二姨每天天放亮就起来,挎着菜篮去早市买些活的螃蟹、大虾等海鲜,调着样做给我们吃。女儿玩不够螃蟹壳和海螺壳,走到哪都要拿着,直到我带着她到海边看海时,给她买了一个小螺号,她才把那些贝壳忘记了。我领着女儿畅游了山海关和老龙头。高耸雄壮的山海关下、碧海金沙的大海边,留下了她儿时的记忆。她光着两只小脚丫在涌来的海水里追逐着浪花,在湿软的沙滩上“筑造”她心目中的“伊甸园”,在退潮的海滩上寻找着小螃蟹、小海螺。

告别了二姨一家,我们从山海关乘汽车到昌黎,又从昌黎转车到了一个叫大夫庄的村子。这里是我父母出生的地方,是我祖辈生活的地方,这就是我的老家了。站在老家的村口,我看见了不同于大海的浪花,那是郁郁葱葱的滚滚麦浪,绿色的海连接着蔚蓝的天。而这蓝天下绿海间那条条阡陌,就是我祖辈日出日落、辛勤劳作所走过的路。父亲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女儿在乡间小路上蹦蹦跳跳,我背负着沉重的行囊踽踽行走。远远地看见了那条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她把手搭在额头前瞭望着正在向她走近的我们。当我们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父亲凝视着她,声音颤抖着说:“老姐,你……好吗?”站在我面前的白发老人是我的姑姑。姑姑伸出那双有些弯曲的手,摩挲着我的头说:“回来啦,回来啦。”她慢慢地弯下腰去,用手摸着我女儿的脸蛋,“孙女都长得这么高了,姑奶可抱不动啊。让你爸抱着,走,咱回家。”

走进村里,一趟趟整齐的乡村民居展现在我眼前。民居都是青砖白墙,门楣、窗户上嵌着一根漆成大红颜色的横梁。家家户户的院墙都用红砖砌成,院子门楼上铺着灰瓦。姑姑说这些民居是唐山大地震后政府帮建的,个人没花多少钱。“你爷爷也是那年走的,我给你爸发了电报,可他没回来。邮来点钱,我就发送了。”姑姑慢声慢语地说。父亲听了低下头,默默地走在后面。“到家喽!”姑姑推开院门,我环视着院落,院子收拾得很规整,一侧是几块菜畦,里面生长着嫩绿的蔬菜;一侧是几间低矮的储藏室。姑姑指着一间说:“那是榨油坊,咱这里家家榨花生油和芝麻油,吃不了就拿到大集上去卖。”说话间,我们已来到屋里。屋内没什么摆设,但很干净。放在炕梢的长形木柜吸引了我,那是个紫檀色的木柜,中间两扇对开门上镶着两块画着凤凰的瓷砖,古色古香的。我摸着光亮的柜面问姑姑:“这木柜像是古董哎?”“那是炕琴,是你妈的嫁妆呢,还有那个花瓶,也是你妈打娘家带来的。”听姑姑这么一说,我看见了立在墙角的那个大花瓶。花瓶有一米多高,白釉面上画着仕女图。我走过去细细观赏,发现瓶口有一道裂纹。“原来是一对哩,地震那年砸坏了一个,可惜了呢。”姑姑惋惜地说。我看着这两件母亲的遗物,想起了母亲,脑海里幻化出她当年出嫁时的情景:她披着红盖头,坐在大红的被子上,身后是那个乌亮的紫檀色的炕琴。地下的茶桌两旁,一边摆放着一只大花瓶……

掌灯时分,村里的老少亲朋都过来问候。姑姑张罗了两桌丰盛的晚餐,父亲、姑姑等长辈们在炕上,晚辈们则围坐在地桌前,推杯换盏,讲着长辈们过去的故事、孙男嫡女的趣事,讲着关内和东北的不同风俗习惯和语调,其乐融融,一直持续到深夜。

姑姑要留父亲多住些日子,而我必须要如期返回了。临走的前一天,姑姑说:“去给你爷爷上上坟吧。”父亲执意要去,我们祖孙三代一起前去祭拜。爷爷的坟墓在一片花生地旁,坟墓不大,也没有墓碑,坟的周围长满了青草,草丛中开着许多无名的野花。我把爷爷坟墓上的青草拔掉,女儿在青草间采摘着小花,我也摘了一些白色的、黄色的、蓝色的野花,和女儿采摘的放在一起,编织了一个花环,放在了爷爷的坟前。

父亲伫立在爷爷的坟前,深邃的目光里蕴藏着一种愧疚——他没能在老人身前尽孝道。望着父亲,我想起了台湾著名诗人余光中《乡愁》中的诗句“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不是吗,一个漂泊在外50多年的游子,无论到哪里,这种扯不断的乡愁是永远挂牵着的。

在一个炊烟氤氲的早晨,我牵着女儿的手,眷眷地离开了我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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