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在4楼，客厅窗下小区路的对面，是一片茂密的芳草地。草地间长着10多棵漂亮的小白桦树，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白桦林。微风下，花草摇曳，白桦絮语，站在窗前向下望去，很有一番田园风味。

买房时，4楼层有两套房可选，按说本该选东侧那套，东北坊间的习俗为“东大西小”。可是，东侧那套前面对着的是楼房，抬眼便是前楼人家的窗子，视野极不开阔。而西边这套，前方恰好对着两栋楼之间的这片芳草地，一眼能望出老远，特别敞亮，老伴儿一搭眼就相中了这套房的位置，站在客厅的窗前，望着白桦林兴奋不已。我也觉得这位置挺不错，虽说草坪面积不大，但这在小区里已经很难得了。有花有草有树，就多少有了点诗情画意，会给人带来一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呆在家里，站在窗前，春可见绿，夏能赏花，秋天可观满树金叶，冬日有雪中白桦，一年四季景色不同，不是一种享乐吗？立即拍板，就是这套了。

搬过来后，如愿以偿，没事时，立于窗前有一打无一打地观赏这令人怡悦的小景，是卖呆，也是消遣。甚至有时看着眼前的草坪，脑子中就闪现出我所去过的内蒙古“花的草原”的种种景象，日子也过得悠闲、散淡。

大约过了3个月光景，先后发现芳草地两侧的一楼都有了买主，有人进出活动。并且很快两家开始了房舍装修。看着他们把自家房前屋后的小片土地都进行了硬化，便担心起来，他们会不会对中间这片“芳草地”下手？果不其然，没几日，我的担心应验了，两家终于联手，开启了对我所担心的这片芳草地的“整治”工程。

站在窗前，我像看电视剧一样，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剧情的进展。草，说铲除就铲除了，一点儿没心疼。小白桦林说毁就毁掉了，只在每家的一侧各留了两棵，其余全部拔掉。地面说硬化就硬化了，全都用石板铺得又平又光。接下来，在中界线位置竖起了一道好看的金属栅栏。至此，芳草地一分为二，成了两家各自的领地。

剧情仍在发展。东侧这家，在仅有的两棵小白桦树下，置放了石桌、石凳，布置成了休闲小景。另一家则搭起个硕大的凉棚，凉棚下垒起一个永久性的灶台，增添了生活气息。

这么一弄，这块原为荒草地的空场是整洁了、时尚了，也功能化了。可令我们怡悦的芳草地却无影无踪了，漂亮的小白桦树林也不复存在了。这对我和老伴儿来说不能不是一种心灵的创伤。而在“主人公”看来，无疑是最佳的效果。可以看出，两家对各自的创意都十分欣赏，十分得意。同预料的一样，主人公们时常坐在石桌旁、凉棚下喝喝茶，说说唠唠。拥有灶台这家，全家十几口子人还围着灶台吃了两次烧烤、水煮鱼之类。大人小孩一闹腾就是小半天。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现象，一些人的欢乐，恰恰给另一些人带来了烦恼；一些人的所得，刚好是另一些人的所失。老伴儿见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郁闷，情绪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说话了。不就是一小片草坪吗，至于吗？你当所有的人都是塞罕坝人呢，拿植树造绿、护卫生态为第一要义。这些年，听过见过毁坏环境的事，哪件不比这事气人？

想想也是，有的地方，拔了古树，花大价钱搞既无观赏价值又无经济效益的假山假水；有的城市毁了多年育成的林荫街，不计成本建什么不伦不类的仿古一条街；有的侵占林地兴建游乐场；有的毁掉绿地扩建停车场……一件比一件荒唐，一件比一件不靠谱。去年回老家一趟，那里也是旧城改造，街道拓宽、车位占地、商品房开发等一系列看似都是时尚的民生工程，却搞得本来绿化指数就不达标的城区，绿地面积日渐减少……

算了，不想了。

说是不去想了，可是，站在窗前，明明看到的是石桌石凳、凉棚灶台和被硬化了的草坪，脑中显现的依然是那片抹不去的芳草地、小白桦林。

月光下，白桦絮语，小草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