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是3年前的事了，那时岳母尚在病中，我们每个星期都要去镇赉县城探望，有时在小舅子家，有时在县医院。

记得有一次，一起去的有大姐、三姐（我夫人）和小青。到了县城先去农贸市场去买菜，姐仨下车，我找好车位随后进了市场。在市场大门不远处，有几个人围在一起，中间一位老者守着一个铁制的鸟笼，笼中有两只如孪生的乳黄色的鸽子般大小的鸟。笼子不小，比寻常的鸟笼要大上许多。笼子底座周围镶嵌着梅兰竹菊和“萬”字图案，笼子中间嵌有4片瓷制的牡丹图画，顶盖着一块大圆的金黄色的彩龙盘旋图，挂钩串五层圆珠，手柄呈银色彩带状，鸟笼可谓是大方美观且结实。只见笼中的鸟头上都有一撮儿高耸的羽毛，一双凤眼黑白分明大且亮，凤头两侧均有红色腮羽。两鸟分别站立都在不停地旋转凤头梳理羽毛。一问方知是卖鸟，笼子就放在脚蹬的小三轮车上。卖鸟老者约70岁上下，面带微笑，着装贵重。一搭眼儿不像卖鸟的人，而我当时倒穿得很随意，一套旧的运动服，和老者相较我倒像卖鸟的。一打听，两鸟加笼子要价1500元。老者说，笼和鸟是住在沈阳的儿子在大连买的。老者刚失去另一半，儿子怕爹孤独以此安慰，买时花了2000元。时间不到半月，为什么要卖呢？主要原因是麻烦，边说边现痛苦状，老者两眼显出泪花。如今想起此事，我不得不佩服，老哥真乃实力派演员，其演技高超。

我从未见过此类鸟，包括此类鸟笼，说来我也不是养鸟、识鸟、更不是玩鸟的人。老者说这是一对凤头鹦鹉，是很贵重的观赏鸟。旁观的人，现在想也不至于是托，也多是赞叹，至于是叹老者的身世，还是叹鸟的命运不得而知，但听得出是劝我买。我想买，因当时家里养了两只虎皮鹦鹉，之前养过两只鹪凤，都是小笼小鸟，从没打算养如此贵重的鸟。于是，我开始讲价。按常规，我出价750元。心想，鸟笼少说也值500元，至于两只鸟咋说也值个笼子钱。老者不干，说价格不能低于1500元，并强调买时花2000元。这时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帮我说情。我也说，咱们都是家乡人，同住一城请各位赏脸帮打打眼。在大家的热心帮助下，价格终于降至1000元。到了这个价位，群起做我工作。好像此鸟真正遇上了正主，你老哥买了此鸟是不可多得的福利，不一而足。在群情激昂中，在老者的热泪盈眶下买卖成交。我和几位姐妹开车走时，只见那卖鸟的人蹬着小三轮车向城北昂扬驶去。

当我拎着笼子上楼进入小舅子家时，迎面先遇二弟。当得知是买的鸟，他逗我，还是三姐夫孝心，知妈有病花了这么多钱买鸟让妈开心。我连忙强调，不是给妈的，又解释妈有病哪有功夫照顾鸟等等，但总觉得此事做得欠妥，有些心虚。恰此时，妈也下床挪步前来观赏。记不得说了句什么，大至是花了这么多钱买两个鸽子玩。我顿觉对不住老人家，但又放不下刚买的鸟，这一急倒有了主意，问二弟附近可有卖金鱼的，又说病人适合观赏金鱼，于是下楼买了鱼缸和几条大小不一的金鱼，搬到妈妈的卧室。

回家把鸟放在南阳台上。只一天，麻烦真的来了，该鸟吃米拉粪共用一盒，是水米粪不分，开始以为偶尔为之，不料连续收拾好几次，才对老者说的麻烦有了刻骨铭心的认识。可怜我这惯了的懒散之辈，竟被此徒折磨成为“掏粪工”。因此，我那观鸟的兴奋一时间被冲得一干二净。只是想，这么大的鸟怎么这么不懂自爱，也太脏太流氓了吧！真真有损鸟格。加之该鸟叫声难听之极，如同乌鸦。这么说吧，它每次叫声都让我不甚其烦。那时已离岗几年，在家时常弄点音乐，拉琴吹笛。这回倒好，你只要一动乐器，它便叫嚣相合，而且不把你弄悲摧了决不罢休。笼中水盒、米盒飘着屎拌着粪，此情此景此声此味，真是惨不忍睹。夫人劝我卖掉算了。我到鸟市一打听，这凤头鸟玩鸟的人全不待见，一说是脏鸟，二说不许进群，怕叫声把别的鸟带坏了。尤其是百灵，凤头就是天敌，总之一文不值。此时真有唱歌要命之说了，连那心仪的鸟笼也看着奇丑无比了。有时真想一脚把此物踢到楼外去。心烦之时，有几次用木棍敲打凤头，直呼人不可貌相鸟也不可貌相啊！不怪值钱几何，只怪长得如此漂亮，行为却如此不堪，真的白担了凤鸟之称。如此这般，我强忍了两月之久。某一天，是秋冬之际的清晨，在两鸟的臭叫声中起床，也没多想，先打开南窗，拉起铁纱帘，然后把鸟笼门打开，提起对准窗口，应该说人生难忘的一幕就发生了。只见两鸟不由分说争相挤出笼门，一西南一东南振翅或展翅，也可以说直刺天空。凤头飞双翅几乎不振动，只是展翅冲击，亮翅滑翔不知大了多少，只刹那间，那只西南方向凤头便穿越楼顶影无踪迹。那只东南方向的急冲楼顶又迅捷返回，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便一头朝北滑去。事后方知，小鸟用辱侮自身、折磨人类的方式，引出冲动的魔鬼来换取逃脱牢笼的自由。一瞬间，广阔无垠的天空属于凤头鹦鹉。我敢说，这样的飞翔，鸽子望尘莫及。仅此一观，其价值不是放生所能取代，其给人生震撼将伴随我若干年。鸟就这样的飞了，两月的烦恼也随鸟振翅而烟消云散。我驻足窗前，半晌不想离去，看什么？想什么？鸟快哉？人乐哉？

又过月余，一次不经意间，在院内5号楼南侧西门前的树上，见挂一小鸟笼，近前细观，笼里挤着一只凤头鹦鹉。旁边儿有一老者在收拾残园，和鸟对视半晌，知道是我放飞的其中之一。问老者鸟的来历，说是女儿送的。问鸟的名，答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