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鹤乡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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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年事儿
洮北区诗词楹联家协会 2018(戊戌)贺岁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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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年事儿
□周云戈
 

老家的年事儿,大抵是进入冬月后开始。一顿年猪菜后,一宗接一宗,追风似地赶来。如今,有些都已与人渐行渐远,可它却是我的念想,也是心里永远的铭记……

办年

孩提时,年是在盼望中的漫长等待。而走近它,我是从一次次地跑供销社的路上走近的。每一次,仿佛都与年近了一大步。

我家办年,都是从杀过年猪后开始。家里,妈妈带着大姐和二姐杀鸡、宰鹅,淘黄米、蒸豆包。而家外,则是三姐带着小姐姐和我经常跑供销社。办年——年画、鞭炮、蜡烛、烧纸、大红纸要办,人人爱吃的冻秋梨、冻柿子要买,日用的油盐酱醋和烟酒糖茶也要一样样往回倒腾。那时,年货不充裕,每次,只能遵妈妈的吩咐买个两三样,或三四样,决不能一次全部买回。而妈妈诸事求全,正月里不可缺东少西。于是,办年便成了姐弟仨人不知疲倦的快乐旅程。

小年都过了,忽传供销社又来新年货啦!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三五成群的大姑娘小媳妇扎着各色围巾,身着花花绿绿的棉袄直奔供销社。供销社于村北五六里路的大围子屯,出了村子,向北望,便隐隐地看见供销社的“烟囱树”了。天,嘎嘎的冷,哈气成霜啊!可一伙伙儿办年人,无论挑挑的、背包的,还是挎筐的,那个个都是脚底生风——“咯吱吱”……踏雪声,仿佛是首心里流淌的歌!

四村八屯的办年人,都脚步匆匆地往供销社赶。到了那儿,多数时候还没开门儿,人们只能在营业室外等——跺着脚,哈着凉气,不一会儿便个个头上霜花绽放。开门了,办年人蜂拥进去。这回年货较前琳琅满目了,年味似乎浓烈了。挂满了四壁的年画、鲜红的鞭炮、明亮的玻璃灯笼、烫着金字的红蜡烛和彩色果礼盒等一应俱全。人们明白,年货全时,大都数量少,只有一挤才买得。

两个姐姐挤在里外三层的人群里抢购年货,我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筐子。姐姐每有年货到手,便挤出来放进筐子里由我看守。之后,再挤进去买其他年货。要年货满筐,总得小半天儿的时光。姐姐也喜欢红头绳、粉绫子和胭粉、雪花膏啥的,可她们绝没半点私心。要买,必是有妈妈的话,四姐妹也都得是人人有份。我也眼馋那大盘的“十响一咕咚”、玻璃灯笼,还有名叫“磕头了”的小红蜡烛,可从不张口。姐姐懂我,末了掂量手头零钱,或是奖励一包“小匣鞭”,或是几支“磕头了”。眼馋的,只做心想;见识了,也就满足了。

灯笼杆

过了腊八就是年!

在偏远乡下,年味儿总是到了小年前后才浓烈起来。没谁规定,可家家却都这天在院子竖灯笼杆。家家户户的灯笼杆一竖,那五颜六色的灯笼杆头饰,哗哗转动着的风呲篓声,使年才有了些许气象……

灯笼杆,各有不同。有落叶松的,也有本地杨的,家家都比赛似的。灯笼杆高低有别,家家灯笼杆上的饰物也各有不同。有的以沾满彩蝶的杨树枝为头饰;有的以几棵油绿的松柏枝叶为装扮;有的干脆插上三面小红旗做彰显。灯笼杆最上边有根3尺长的横木,乡下人叫它“灯梁子”。一头是个小铁环,环里穿根长长的细麻绳用来升降灯笼。灯梁子的另端大都安装一个风呲篓,迎风转动起来,那真是“哗哗”做响,仿佛一家人欢快的心情……

父亲在意过年的“灯事”——灯亮火旺,一年顺畅。他在意灯笼杆,也在意风呲篓,更在意大红灯笼。我家的灯笼杆是从街里买来的松木杆,高而且直。最引人的“三件套”——灯梁子、风呲篓和大红灯笼,也别致精巧,村里独一无二。灯梁子和风呲篓是巧木匠二舅的杰作,一番刻意竟把灯梁子做成个小“安-2飞机”的模样,浅黄色机身,银白色翅膀,红色螺旋桨。而这“螺旋桨”转动起来,那真个“嗡嗡”作响,那风呲篓便哑然!

我家的大红灯笼,宫灯样式,小伙伴们都叫它西瓜灯。灯骨架是位老灯匠的手艺,筷子头粗细的四楞竹皮子扎就,结实精致也考究。大红灯笼的糊裱,年年都是哥哥的再创作。刮去灯骨架上面的陈年纸屑,裁纸、刷糨糊、粘贴都是他的拿手活。待糨糊干透红纸绷紧,那大红灯笼真个气派。

小年的天黑了,哥哥将蜡烛插到灯钎上,一根火柴划出满地红光,待大红灯笼缓缓升起,满院子骤然红彤彤亮堂堂。这时,远近虽响起送灶的鞭炮,可大红灯笼和“嗡嗡”作响的“螺旋桨”,却成了对四邻孩子们的最大吸引。

抢年

除夕,一大早便有“二踢脚”腾空了。妈妈说:“是抢‘早年’。”

“早年”是啥?在妈妈心里是福是财也是喜。此心都有,因而这除夕天的早饭在太阳刚冒红时家家就都吃完了。早饭后,哥哥便领着我和小姐姐为大门、房门、仓房、鸡架、猪圈贴春联。年龄大点的3个姐姐则按父亲的意图,把一张张新年画贴在屋子的合适位置。屋里院内,真个一片好繁忙。

家里最忙的是妈妈。她鸡叫就起来了,心里最要紧的是祖宗的供品。供桌上必备的油煎鱼、蒸全鸡等五样,每样都是妈妈亲手烹制,色形味堪称完美。供菜做完,还要新蒸10个特大号馒头做供果。近中午,父亲把写有祖先名字的宗谱画像悬起来。妈妈顺次将那5样供菜、5只碟子、5个酒杯和5双筷子,分别摆放在宗谱画像前。宗谱供好,整个屋子便肃穆起来,家人进出再也不随意说笑了。

每年这个时候,我总要拿出私藏的“小匣鞭”,化整为零,一个个地在门外燃放。那声音清脆悦耳,幽微的火药香和涣漫的缕缕蓝烟,真让人有种溢香而清远的感觉。

请神

夜幕刚降临,村外不时有鞭炮响起——乡下人开始请神了。

请神都是由家中父兄带领男孩子们去,去向都是自家祖坟所处方向的村外路口。仪式仍是焚香、烧纸、燃放鞭炮。请神人低语相邀:“各位祖先:你的儿孙们来请您回家过年了!”如此三遍,言毕拎起灯笼一路不回头,不说笑,也不与路人搭话,径直在前为先人引路。不一会儿,村外路口鞭炮声接连不断,不见喧嚣,但见盏盏闪烁的灯笼,于无言的快乐中游荡于村头各处路口。

神到家,屋里屋外气氛骤然肃穆起来。父亲照例是为供奉的祖宗的供桌上点燃烫金的大红蜡烛,接着便是上香、斟酒、烧纸,母亲再把煮熟的饺子,分为5碟,每碟两个在祖宗排位前摆好。之后,便是父亲带着我和哥哥,为先人磕头。

如今回想,那仪式庄严,气氛也凝重和虔诚……

上灯

年夜的灯火,家家都早早地亮起!

灯光里,闪动着女人们忙碌的身影。灯光下,则是男人们在院里为子夜发纸(祭祀)而做着准备。而最快乐的是我和小伙伴们,不畏年夜的寒冷,各自提着自己心爱的灯笼,屋里屋外,左邻右舍,前屋后院不住地穿梭。灯笼,多是自家大人用秫秸扎就,圆的、方的,五星、飞机样式也都有,再糊上或红、或绿、或黄的彩色纸张。也有少数从供销社买来的玻璃灯,那灯四面是玻璃,不但明亮,样式也小巧别致。然而,不论是自扎的灯笼,还是从供销社买来的,反正人人手里都提着一盏灯笼。之后,便是仨一伙,俩一串地聚到一起,走东家,串西家,像萤火一样在年夜里低空游荡着……

年夜,我们外面跑冷了,便就近去谁家屋里暖和暖和。灯笼都不灭,都放在外面的窗台上。年夜里,谁家炕边的小笸箩里都有炒好的瓜子和糖果,外屋地盆子里有缓好了的冻秋梨,厨房窗台上有自家熬制的大块麻糖。到谁家都甭客气,伸手有一份。吃块糖,或啃个冻秋梨,拎起灯笼又不知走哪儿去了。

发纸

故乡人把年夜的祭祀叫发纸——进行都在子夜。

我家发纸,子夜前一刻准备。先在院内设供桌,妈妈亲手摆好供品,父亲便请出祖宗牌位。牌位前照例5样供菜,供桌前面两侧各置烛台,中间是香炉。时辰到,父亲上前点燃香烛后,与母亲在前带领全家人齐跪于祖宗牌位前。父亲先向祖宗报家中平安和年内大事。完毕,父母挺直腰板,双目微闭,两手合实于胸前,稍停便俯身磕头,往复3次起身。父母拜祭完毕,便是晚辈为祖宗磕头,真有如宗教般地虔诚。磕完头后,哥哥便点燃篝火,燃放那挂特大号“十响一咕咚”。我提着灯笼,姐姐们玩些手摇花和有种叫“狗拉磨”等小烟花。那时家家是烟花璀璨,火光映天,鞭炮声响成一片。热烈、喜庆、祥和的气氛洋溢于全村的上空……

趁篝火正旺,妈妈总要在灶台前点燃一打纸钱,走出房门口,撒向院门外,再由院门撒向仓门、井台、猪圈和鸡架。妈妈一路烧着纸钱,一路不停地祈求诸神赐风调雨顺,保全家平安!

翻滚着的年味,将一家人齐聚屋里。妈妈先为祖宗上供,5份碟碗,每份碟碗上两个滚热的饺子;父亲为5只杯子斟酒,又点燃,再上香三炷;哥哥便领着我从供案旁取打已叠好的纸钱,跪下来为祖宗焚烧,纸钱余烬,祭祀方结束。父母先落座于摆满年夜菜饭的餐桌前,我们也按长幼依次而坐,一家人在亲切和谐的氛围里共享着年的温馨,感受家人的团圆快乐和幸福。

磕头

磕头,老家那儿晚辈给长辈拜年的特别表达形式,也是除夕夜里一个重要礼仪。不过,让孩子们感兴趣的倒是磕头的背后——“压岁钱”。都不多,两角、五角、一元不等,家家如是。可在那时孩子的眼里,每张都是个不小的大票,每张也都是长辈对孩子的爱和祝愿。

发纸过后,年夜饭吃罢,各家都在兄长的带领下提着灯笼,相互为家族和亲戚间的长辈们磕头。那夜,你家我家他家,左邻右舍,前街后院,一伙接着一伙。进屋抱拳,嘴里是大爷大娘,叔叔婶子,舅舅舅妈地叫着,“过年好,孩子来给您磕头来啦!”说罢便跪地连磕仨头。家宽裕的给个红包,不宽裕的吃块糖果,揣把瓜子,便起身下家。如此良宵,祝福的灯火温暖和照耀着彼此的亲情,延绵着悠悠血脉……

时光一去……如今,年事的绚烂远胜从前。淡出的,已是故事,且成了年文化的积淀。而一番混搭,又融入诸多新元素的年事儿,也已成为人们的自然。相信它,又是人们心头一缕悠远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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