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春联犹如火龙游动在村屯集市上,村民云集地摊前精心挑选着。而我的父亲,年近八旬的退休教师,却默默立在地摊前,只是看,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落。
十几年前,这个时节,父亲总是准备好上档次的墨汁为村民义务书写春联。虽累得腰酸臂疼,但他总是被一种成就感围绕着,乐此不疲。年复一年,父亲养成了一种习惯。无人求写后,父亲也从不在集市上挑选,总是买回几张大红纸亲自写。似乎这样,方能捕捉到一丝当年村民求写春联时的那种热闹、喜庆、祥和的感觉。
记得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第三年的腊月二十七,家里挤满了求写春联的村民。
高中肄业的刘三哥向父亲提出,种地不能总是靠经验,要相信科学,运用科学。父亲笔下流畅蕴藉:学科学一代农民展新貌;讲勤劳万里神州留古风。刘三哥默默读了两遍,连声叫好!
坐在刘三哥身边的老李二姐夫调侃道:“再相信科学,也不如有一个好政策,没有好政策,咱农民还不是继续过穷日子。给我写一副和党的好政策有关的,让咱农民发家致富的对子。”父亲笔下灵动流逸:责任制推波助澜促人富;政策好春风化雨润民心。父亲给老李二姐夫解释联意,老李二姐夫一个劲儿地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坐在老李二姐夫身边的张老伯接过话头:“要我说呀, 政策再好,好吃懒做,也是白扯。您给我写一个。”于是,父亲笔下气韵流动:好政策带来富裕;靠勤俭赶走贫穷。“哎呀,太好了,大实话,合我意!”张老伯啧啧称道。
这时,年近60岁的刘四研究从外面急匆匆走进屋说:“你说,这扯不扯,怕落下,还真的落下了。刚才在这疙瘩,咋地也想不起来。到家一瞅,场院落下了。我是9月份建的,10月份用的。”
“四研究,这回你得研究明白,就让你一把。下一次,可就不能再让你插一杠子了。”老李二姐夫调侃道。
“就,就,就让于老师辛苦这一次。”刘四研究忙从衣兜里掏出早已折好了的红纸,眨巴眼睛说。
父亲想了想,然后下笔成文:九月筑场院十月纳千稼;一门多吉庆满场尽珍珠。
刘四研究把父亲写好了的对联捧在手上,眉开眼笑:“太好了, 太好了,这词太硬了,说到我心里去了,谢谢于老师!”没等墨迹全干,刘四研究就乐颠颠地捧着对联走了。
春联是我国传统年俗文化的重要符号之一,为底层民众书写依情着意的春联是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有效传承,我想,也许这也正是父亲眼望那红火的场景却满怀失落的原因之一吧。
虽然集市上的春联打造精美,但是却让人们丢失了写春联时带来的那种独具的年味。那源于精准的渴望、戏虐的调侃、质朴的笑声中自然流淌出来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