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管家乡叫作“老家”,老家的运河,就是流淌在白城市境内的一条人工河,老家人习惯地称作“运河”。它兴建于1958年大跃进年代,南北走向,全长87.46公里,蜿蜒流经十几个乡镇,为周围数百公里内最大的一条运河。
老家的气候干燥,多风沙,少雨水,十年九旱,人们盼水心切,望眼欲穿,开挖一条人工运河就显得非常必要。经过全县(当时建制为白城县)人民两年多的苦战奋斗,终于建成蓄水。
迄今,60多个蹉跎岁月虽已过去,但老家的运河却一直驻留在我的脑海,流淌在我的心底。这份缠绵亘久的情愫,总会引出一段难忘的记忆,浮出一程尘路的往事。
记得老家运河开挖的那年,我刚好13岁,读小学四年级。那年8月运河工程开工时,来自全县各中小学校的数千名学生和机关企事业乡镇的建设大军汇集在近百公里的施工线上。我们小学生体单力薄,得两个人抬半篮子土,要6个人一组来推拉一辆木制独轮车。几天下来,人就渐渐吃不消了,累得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浑身酸痛。那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铲车、吊车、挖沟机,连二八式拖拉机都少见,即或木制独轮车也是很有限的,全靠人挑马拉,靠拼体力。在断断续续一年大多的挖河劳动日子里,已记不清锹把磨破我多少掌心的血泡,扁担血印过我多少肩上的疤皮了。如今每回首当年千军万马会战运河工程的壮阔画面,仍觉得历历在目。每谈到老家的运河,总是怀有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为能亲身参加过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河网水利工程建设,成为老家运河的一名建设者、亲历者和见证者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老家的运河竣工不久,时任白城地委的一名副书记、当时的运河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曾以运河为背景,创作了一部反映洮儿河两岸人民改天换地英雄业绩的长篇小说《洮儿河飞浪》,一时广为流传。据说,《洮儿河飞浪》不仅让老家人民改天换地精神传扬四方,也使老家的运河小有名气,成了老家人民引以为豪的鲜亮名片。记得运河竣工后,学校在学生中组织一次“爱我白城运河”的主题征文活动,我写的散文《白城运河情思》获了奖,又经学校推荐后,作品刊载在当年的一期《中国少年报》上。这是我有生以来发表过的首个作品,也是我与老家运河不解情缘的开篇记载。
老家的运河,通常情况下都是碧水汪汪、微波荡漾的,自然而然地成了孩子们玩耍的一片天地。在那个物质匮乏和文化生活枯燥的年代,老家的孩子们很难追逐到柳丝垂绿、芦花飘香、蝉鸣欢喧,能有条运河这样可供玩耍的去处,就很觉心满意足了。每逢盛夏时节,我们七八个半大小子常在河水里洗“野浴”,玩“狗刨”,打水仗,追逐嬉戏,激起的一束束水柱,散开的一圈圈涟漪,把串串的笑声洒向河里,飘向天际。玩腻了,就到河堤坡上翻跟头、打地滚、摘野花。玩累了,便躺在岸边绿茸茸的草地上,凝望着深远的蓝天,细数着朵朵白云,编织着梦幻,任凭蚊虫叮咬,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无忧无虑。这些个珍藏着少年时代的欢悦时光,叫人难以忘怀,以至于几十年来还不时在梦中浮现。
老家的运河是多情的、可亲的,曾给老家人民带来可圈可点的吉祥和福祉。它不仅解决了沿岸近千公顷农田的灌溉问题,成为洮儿河灌区后备水源输水渠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在防汛分洪排险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1998年秋,白城遭受百年不遇的洪水突袭,洮儿河水暴涨,以每秒百米速度向南冲来,就在洪水咆哮肆虐,白城被淹险象迭起的紧急关头,运河分担了险情。镇西段闸门打开后,洪水冲涌至铁岭段九孔桥洞,浪头跃过桥顶,如脱缰的野马势不可当,危急时刻,最终用炸药炸开了运河所有的河网闸门后,洪水才乖乖降服,“城下之围”方得以解除。这是老家运河刚好40周岁时为老家人民立下的头等功,造就的大福祉。老家人民对此挂记在心念念不忘,感恩在心,亲昵地唤作它为母亲河、吉祥河。
老家的运河,虽然没有京杭大运河那样烟波浩渺,没有“引滦入津”那样工程浩瀚,没有都江堰那样秀丽多姿,但它却是老家的一道晶亮耀眼的景观,好似一条波光粼粼的绿色飘带萦绕在城市的周围,优化着生态环境,滋润着人们的心田。近些年来,地方政府投资建成的运河带状公园、木质游船码头、跨河小桥、人行梯道、楼亭阁榭、镭射路灯、砂石路面,与整个环城林果带融为一体、交相辉映。清澈水面上的鸢尾、水葱、苇草等水生植物摇曳生姿,神态各异。杨柳排阵,鸟语花香,蛙噪蝉鸣,渔翁垂钓,小桥流水,蓝天白云,恰是一幅幅“丛林环碧水,游鱼戏青波。爽风舒柳眼,枝头任鸟歌”的江南水乡独有的经典画面,让人流连忘返,陶然欲醉,给老家的自然风光带来了道不尽的诗情画意,成为老家人们休闲、旅游、怀旧的好去处。
“你的身影,你的歌声,永远留在我的心中……怎能将你忘怀。”每当李谷一《乡恋》这首满怀深情的歌声萦回在我的耳畔时,仿佛这旋律和老家运河的潺潺流韵同交响,这曲调和胸中涌动的缕缕情思共和鸣,而这旋律和曲调所表达的不正是我对老家运河的一片眷恋不已的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