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鹤乡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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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传奇化经典
小河子·家园
云是鹤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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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9年9月2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小河子·家园

□周云戈
 

1

小河子,在我心中与生俱来即是个家园的担当。

家是个点,园呢,则是个面。家,可以是所房,亦可是个巢,或是个洞穴什么的。园,在小河子这个维度的世界里,则是个对家的承载——孕育、接纳、奉献……于此,“家”与“园”之间,仿佛有了些“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哲学意味。

如此话说“家园”,我感觉那小河子里的水是,河岸边丰饶的土地也是。它与我们人类是,与河里的鱼、天上的飞鸟、岸上奔跑的动物也都是,还有那么多充满生机的植物呢!

仔细念来,从古至今,它也真个名副其实。

2

春风三月,小河子上空悠悠地泛起一层绿色透明的雾,它浮于野火走过的塔头上,也缥缈于河岸柳梢头。只适远看,不宜近观。与杏花春雨的江南比,它的脚步着实晚了许多。可在渔乡这儿,它却是一抹最早的春色。

小河子的水,整日地流淌着……借着桃花汛的势头,没几天便蹿满了两岸的沟沟汊汊、湖泊泡沼和连绵的塔头甸子。于此,又一幅锦绣江南的水墨丹青,呈现于渔乡人眼前。那水是长流的水,清亮亮的,掬手可饮;若赤脚下去,至深膝盖,还清晰可见脚趾呢。它汩汩地涌动于连绵的塔头墩子间,并不时地淙淙作响,全然一副无所顾忌而又无孔不入的样子。墨呢?是个“绿”的借代,依着焦、浓、重、淡、清的画法,一个“绿色”的明与暗的变幻,便将小河子渲染得春光灿烂。天儿,一天热似一天,嫩绿的塔头草也一天高似一天,一簇簇、一缕缕,秀发般地在微风里舒展着。而此时小河子的气温,也着实让鱼儿们惬意起来。于是乎,它便春心荡漾,穿梭中各自寻找爱的目标,一旦确立了恋爱关系,也真的坠入了爱河。鲤鱼、草鱼、鲢鱼、鲫鱼,还有威猛的鳜鱼、鳡鱼、黑鱼、狗鱼……“三花五罗十八子”,各以类聚,同水而生。它们整日地嬉戏于那碧绿的河沟和浅水的塔头甸子里。水声响处,便可见那鱼群闪动的身影,随之便泛起一团团的雪浪花。水温适宜,不超过两天,那受精鱼卵便破膜绽放出一朵朵灿烂的“鱼花”!这“鱼花”绝非我的文采,它可是受精卵破膜后孵育出的幼小的鱼崽哦!而这时人们肉眼能分辨的,只是那鱼崽的两只眼睛。又是几天的光景,这些“鱼花”便成长为有形的幼鱼了。它们无忧无虑地快乐成长,再长大点儿,一部分逆流而上游入了嫩江,或更远的远方;一部分留守家园,成为小河子的“土著”。

3

青草河塘,正是青蛙们放歌的时节……

夏风微醺,青蛙便相约于长满蒿草的河沿儿,或是塔头甸子的浅水区,或是泡塘里。一只蛙起首,然后便齐声同和。旋即便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合唱——主题只是个“爱”字。不目睹,让人难以置信。眼见了,耳听了,方觉得阵容的庞大,才感觉这恋爱的别致来。仅仅别致?着实是道风景。它们虽都是合唱,却也有着节律的变化,渔乡人搭耳便分辨出所属的合唱团——“青拐子”“大花鞋”“哈什蚂”等等,每个合唱团的音调各不相同。齐唱,二步轮唱,此起彼伏,抑或彼伏此起,从落日唱到天明,又从拂晓唱到天晚。歌者都是雄蛙,声声都是为了对异性的吸引。一旦赢得了芳心,便进入了恋爱状态,而要结成伉俪,还须得一段时间。其中,一个重要的环节不可省略——那便是公青蛙要跳到母青蛙背上“亲热”一番。这“亲”可不是十分八分钟,一小时两小时的,它这一“亲”,便是一两天,最多要3天。那母蛙默默负重,公青蛙便神情专注地趴在背上。仔细观察,原来这雄蛙的两个前爪上,各有一个“小吸盘”样的东西,紧紧地吸附在雌蛙的身上。雄蛙上了身,那雌蛙便是个默许。不熟悉它们性情的,还以为它们在交配呢!其实,才不是呢!人们管青蛙的这种行为叫“抱对儿”。何故?后来,还是我那搞水产良种繁殖的学弟——纪维国先生现场一番解说,才让我心释怀。据他说,没抱过对的青蛙,这雌蛙就不向水中排卵。它不排,那雄蛙自然也就不会射精。如此了得?若它俩都不玩儿了,也就不会有日后那满河沟、满草塘的蝌蚪了。没了蝌蚪,自然也就没了小青蛙的生命了。试想,若没了青蛙的歌唱,那溽热难当的夏夜,该是怎样一番死寂呢!

4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农谚所唱,也绝非是小河子的节气歌。七九八九,小河子还冰冻如铁呢!不过,正月一出,小河子和嫩江湾这儿立马有雁翎水了——小河子的春天,真的不远了。

说来也怪,这边有了雁翎水,南方的候鸟们立刻有了反应,于是,它们便往这边赶了。野鸭子——候鸟的先遣队。它们的家族大,也很庞杂。而落脚这儿的野鸭子,我能叫上名字的就有——绿头鸭、绿翅鸭、赤膀鸭、赤颈鸭、花脸鸭、白眉鸭、斑嘴鸭、针尾鸭、罗纹鸭……还有叫不出名的。伴它而来的,还有凤头䴙䴘、黑水鸡、鸳鸯等。它们都喜群飞,每群都成百上千的。远远飞来,就像天边飘来的云,忽而上,忽而下,不停地踅来踅去……最后,便落脚在未解冻的小河子上。先是以雁翎水梳羽洗尘,之后便觅食或游戏。小河子的冰雪还没完全消退,它们便一头扎了进去。觅食中,选择个心仪之地,便开始了“家”的营造。巢,大都筑在有杂草的河水里,干枯的芦苇、蒲草叶子和动物的毛发、羽毛啥的都是筑巢的材料。它们一边筑巢,一边产蛋,大致要产五六枚蛋时,母鸭便开始孵化后代了。

野鸭子筑巢,着实是有些意思的。最初,小河子的桃花汛还未来,可就在它们的新家行将竣工、全心投入孵化之时,春汛却陡然间涨了上来,巢和蛋被河水淹没了。尽管家被毁了,可野鸭夫妇绝不放弃,仍旧在那窝上面继续筑巢产蛋。若是那新巢和蛋又被汛淹没了,那野鸭仍是继续,直到新巢筑完,再孵出后代才停下来。

凤头䴙䴘的恋爱,在这片水域是最罗曼蒂克的了。它们在宣誓爱情时,往往嘴里都要叼着新鲜的水草,面对面地直立于水面跳舞。跳一会儿,又潜入水里,一会又是挺出水面继续它们的舞蹈,须得几个回合,方能恋爱成功。于是便开始筑巢产卵,待产到四五枚蛋时,夫妻便轮流孵化。不过,凤头䴙䴘很智慧,它们把巢建在水草不多的静水面上。材料呢?有干枯的草,也有些新鲜的水草、羽毛和兽毛等。汛来了,那巢便有些“水涨船高”的意思,无论怎样,巢都浮于水面的。更有意思的事儿是:小䴙䴘来到世上的第一口食,妈妈竟喂它一口湿软的羽毛。若不是长焦镜头里亲眼所见,说死我也不会相信的。凤头䴙䴘本是以食鱼为主,为何䴙䴘妈妈要喂它羽毛呢?后来,与动物专家有了交往,闲聊时才知道,这一口湿羽毛,竟是为了保护小䴙䴘的胃!

如此了得,一个水鸟儿竟如此的智慧。

5

大雁,总要在春分前后归来。它落脚这里,多在小河子岸边,或嫩江下游的湿地,也有飞往洮儿河、霍林河下游湿地的。即使不落脚,也飞不多远,向北再向北,只要有江河湖泊,有沼泽湿地的地方,它们都随时落脚,共筑爱巢,开始了延续后代的使命。大雁,喜欢在沼泽中坡岗地上没水的芦苇荡,或杂草丛中筑巢。产蛋6枚,母雁开始孵化,而这时公雁总是昼夜守候在巢边,或在附近执行警戒任务,直到雁崽蹦壳下水为止。

渔家人说,孵化中的雁蛋是很难获取的。徒手一人,别说取蛋,就是巢穴的边儿都很难靠近。你若靠近,这二雁便腾空而起,在你头顶盘旋,并“嘎嘎”地叫个不停。它们或以翅子扫你,或以脚爪踹你,或以锋利的喙啄你。有人说,大雁用喙攻击人的时候,多是朝着人的眼睛啄去。虽不曾亲历,可我却信。父亲的舅舅是个老猎人,他一只眼睛就是徒手取雁蛋时,被迎战的大雁用翅子扫瞎的。

儒雅的白天鹅、美丽的仙鹤(丹顶鹤)、白鹤、灰鹤等落脚于这儿,每年都在4月中下旬左右。它们是中途经停,把这儿当作高速公路的服务区——歇歇脚,补充体能,然后再继续北飞,仙鹤、白鹤等要在扎龙一带落脚,而大天鹅则是要飞到俄罗斯的西伯利亚去繁育后代的。每年,它远走高飞后,我总心生疑问。而疑问,也都缘于前辈们的心口相传——“百八十年前,那些白天鹅、仙鹤、白鹤……还都在咱这儿孵崽儿呢。”如今,它为何要远飞他乡呢?想来都是个“驱赶”。是人类的脚步,是生态、气候的变化。更主要的是现代文明制造的噪音和污染。背井离乡,寻找的是那份属于它们的温馨与宁静!

6

小镇的博物馆不大,是我常去的地方。馆藏不多,却有十几块动物残骨最是吸引。走进去,仿佛是向着远古时的小河子做了时空的穿越……

馆长邹德秋、副馆长梁建军都是我多年的朋友。每次来馆里,我们都要谈这些动物残骨的来头。他俩讲,这些“大骨头”,是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陆续收集的。它们或是每次大汛从江底及河床深处翻卷出来的,或是冬捕时大网拉上来的。起初,没谁太在意,后来逐渐地多起来,块头儿也越来越大。于是,便有人把它搬到了博物馆。开始也没人能说清,只是敷衍便了事。后来,省馆文物专家来调研,无意中发现了这些大块动物残骨。调研结束,几位专家便把这些残骨带回了省里,请古生物专家做进一步的鉴定,不久便有了结果。于是,那些大块残骨便有了姓名——猛犸象腿骨、披毛犀上颚骨、大角鹿肩胛骨、野牛(百姓所说的江牛)头角骨等等……而这些动物的残骨,又恰与2009年那位从北京来嫩江湾考察湿地的王老师所讲述的动物名字相吻合。于此,远古时小河子岸边的巨体动物群,便在眼前活跃起来——炎炎烈日,悠悠白云,绿油油的塔头甸子,鲜花盛开的小河岸边……一队猛犸象,又一群披毛犀,悠闲地漫步着。风吹草低,偶尔可见一头头巨大的野牛低头觅食。而那些獐狍野鹿、狼虫虎豹呢?也都各有领地,或是乘凉于柳林里,或攀援树上歇息,或是隐蔽于茂密的蒿草中,目不转睛地窥视着准备猎取的目标……

此时,唯有飞鸟于俯察间,把小河子两岸的风雨春秋看得真真切切。

7

祖先落脚这儿,小河子便有了一道道的风景……那袅袅的炊烟、明灭着的渔火、连天的鼓角是,而扬鞭放牧、划船撒网、荷锄种田的也是。不过,这风景驱散了飞鸟和奔跑的动物,也让祖先宣誓了家园的主权。虽还风餐露宿,可也心怀梦想。而梦想都是最日常的心里景致——垒墙建房,娶妻生子,穿衣吃饭,柴米油盐啥的。心中始信“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人们奔此而来。水是目标,也是方向和追寻。他们知道:有江有河,就地肥水美。朝这而来,又无一不是个投奔——为生存,为生活,也为子子孙孙……而小河子呢?只是个默默地接纳和承载。

遥想当年,最早落脚这儿的当是逐猎而来的,他们捕鱼猎物,因温饱有余便定居下来,成为这里的最早土著。也有奔这片水草而来的,他们在此牧马、牧牛、牧羊,虽朝代更迭,民族轮换,牧业却世世代代。更多是奔土地而来,仅为获得一份养家之田,图的是吃上顿不愁下顿,即使遇个旱涝年景,一家人也能吃饱穿暖。再有多余,便攒下来留给后人。于此,人们便携妻带子,挑着家当,披星戴月而来。有投亲靠友的,也有跟着碰运气的。而以国家名义“移民”的,大约就有3次之多。清末,为防东北边患,实行了移民实边政策,很快形成了闯关东的浪潮,那次落脚这里多少?说不清。不过,从那时起小河子沿岸的人烟逐年稠密起来,相继有了一些村庄和集市。至光绪二十年(1905年1月14日),黑龙江省将军程德全奏准,设大赉直属厅。仅8年光景,即光绪二十八年(公元1913年),便改大赉直属厅为大赉县,第一任知县,即是被称作“吉林三杰”之一的徐鼐霖。再有,新中国成立后的1960年,国家从支援边疆建设的战略出发,从山东、河北两省调来了大批农民来东北建设国营农、林、牧、渔场。有山东寿光籍朋友李同福兄回忆,那年仅寿光县就移民4万。还有“文革”时期的上山下乡的知青呢?由此想来,我们的小河子真可与西方《圣经》中的诺亚方舟一比。而方舟无法与之比拼的,便是小河子的孕育与无私的奉献,这也是它的大德所在了。

2013年夏,嫩江湾洪水过后,小河子左岸飞来了一湾新月形沙丘。影友们为这新奇的景观雀跃之时,我的心却沉重了。于此,我心浮现出当年让飞鸟走兽别离家园的系列“风景”来,也想到了远在新疆罗布泊深处消逝了的小河,还有它岸边墓地,及默默守候的楼兰美女……正在我心惶惑之时,忽有人告知大安市已决定将小河子左岸的3000多公顷江滩地,一次退耕还湿。去岁秋日里的一天,应朋友相约去小河子看鸟,让我兴奋的是在一湾湾浅水区,远远地看到了一群群起舞的白鹤、白鹭,还有天空那一群踅来踅去的野鸭子和一排排南去的大雁……呵呵!一个“退”字了得,退与进之间,蕴含着多么深刻的自然辩证法。

于此,我又念起“家园”二字的重量来,还有小河子从前的美丽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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