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带走了那些深深浅浅的岁月,带走了多少聚散离合的悲欢。但是,在我的心底有着一份至深至爱的温暖,永远散着热,发着光。
姊妹,这个蕴含着血脉亲情的称呼,它的含义是多么亲切浓厚啊,在我的人生中,大姐给了我莫大的关心和照顾,使我度过了一个温馨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她又陪伴我走进了青葱的岁月。
大姐是在新中国的礼炮声中出生的,是7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她小学毕业就下地干农活了,后来到鞋厂工作。
我和妹妹差两岁,有了妹妹妈妈就管不了我了。5岁前,我是在大姐背上长大的,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就是个“跟屁虫”!
悠悠亲情,日久越醇。大姐牵着我的手走过开满鲜花的草原、走过葱茏翠绿的田野、走过瓜果飘香的秋天、走过飘雪的冬季,大姐给了我最大的满足,给了我一个幸福安谧的童年。在我幼小的心里,大姐是我最崇拜的人,她的手上能“生长”出奇迹。一次,我和大姐去农村,我的鞋被弄到灶坑里烧了一只,不能下地,我哇哇大哭。大姐就向左邻右舍要麻、要布,给我做鞋。做一双纯手工的千层底布鞋需要十几道工序,是在短时间内完不成的。那时我虽然不懂大人事,但看大姐挑着微弱的灯光,母亲般辛劳地飞针走线,那感动和温暖留在了我心里。
大姐虽没读多少书,但她心灵手巧,在制鞋厂做的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做鞋帮,全厂她做的最好。但大姐的性格内向,不善表达,她聪颖优秀的品质却被外表的低调和矜持掩盖了,尽管勤勉努力,却一直默默无闻。
家人的衣服大姐会裁会做,拿块布就能把它变成漂亮的衣服,做出来样式新颖,舒服合体。那年月每家女人最重要的活就是做棉衣、做鞋。我家从大姐会做活起全家人的几十件棉衣就不用妈妈做了,她结婚后,每年还都要请假回家做棉衣,她的活比妈妈做的还要好,她做的鞋,别人夸像买的一样。
我上中学了,大姐给我做了一件浅紫色带着小白花的短袖衫,穿在身上像身披着霞光,朵朵棉花花朵散落在霞光里……
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大姐最大的遗憾就是婚姻上的不如意。
爱情这个怪物,只教人生死相许,不教人怎样过好茶米油盐的生活。原来长相厮守的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并没有心生感激,倒因为两个物体靠的太近而产生摩擦。他们曾为鸡毛蒜皮的事情,琐琐碎碎的烦恼而怒上心头。
也因为穷啊,穷叽咯。咳!若不相欠,怎能相见。冤家夫妻,也是一种缘啊!
那时,大姐在突泉县,我下乡在宝石公社,回白城要经过大姐家。大姐家是我旅途的驿站,是我累的时候休憩的地方。大姐最快乐的是我去她家,她下班老远看到烟囱冒烟就知道我回来了,赶紧加快脚步。
姐夫大老郭经常出差,大姐一个人又上班又带孩子,很辛苦。大老郭从部队转业回来就上班,不会做家务。冬天,我在时总让屋里热乎乎的。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对大姐拳脚相加。一次,我正在外屋捞高粱米饭,他们俩先是吵,之后就是厮打。我拎着笊篱进了屋,一看大老郭正骑在大姐身上打。打我姐,这还了得。我抡起笊篱朝大老郭头上打去。铁笊篱都打翻背了。大姐说,躺那感觉黏糊糊的东西往脸上淌,还有点粉红色,是血?是把他脑袋打坏了?大老郭松开手了,大姐起来一摸是高粱米饭汤。打了姐夫,我拎包要走。大老郭说,你别走了,我走。
第二天早晨,大老郭回来了,买的肉,已看不出他脸上有怒色了。他说:“丽琴,别走了,包饺子,吃完了接着再干!”又说:“你看你把我打的,现在后脑海还疼呢!”
我也有些后悔。到底是一家人啊,姐夫还是大人大量呀!我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姐夫啊,我何曾想打你?你怎能这样待大姐?好日子不好好过?
我心疼大姐,她对这个家鞠躬尽瘁,无怨无悔。她平日工资舍不得花一分,就连结婚的那个月工资也全交给了家。爹病了,她扔下家里初中的孩子来照顾爹,她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呀!她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没有无忧无虑,她说这段记忆是苍白的,每天除了看孩子就是干不完的活。青春的年华没有花前月下,她只期望一个世界两个人,执子之手,相伴永久。可是,她在对的时间里遇到了一个错的人,她没有得到梦想中的生活,不快和痛苦永远是她生活中的主题。当婚姻遍体伤痕后,她几次要弃了爱的方舟。孩子小时,爸妈说,忍着吧,别让孩子缺爹少娘,于是她自己喝下了岁月酿成的苦酒。孩子大了,她又要离婚。父母又说,单亲家庭对孩子找对象有影响,凑合吧!美德的灵光掩盖了生活的荒谬。为了这,为了那,她的渴望只能搁置在荒原沙滩、寂寞的峻岭山丘。错嫁、错娶,错了以往,错了今朝,错了以后。一个错接一个错,一个愁接一个愁。月如旧,花如旧,错也如旧。遗憾中那淡淡的忧伤,在风中浅浅散去,大姐的理想和愿望是天上的彩虹,婚姻和家庭是小米粥。
月有圆缺,人生有憾。这个世界上有些遗憾可以弥补,有些真的要等来世了。大姐心里藏着多少求而不得呀!孩童时代该玩时没玩过;长大了爱美时想打扮没条件;有了家庭婚姻又不幸福;想把满腔的热望给予曾让她荣耀的工作,工厂黄了;退了休轻松了想出去走走,还得留点钱“过河”……
有一条路叫人生,有一种状态叫活着。生活从来都是艰难的事,每个人都在和自己的命运抗争着。大姐在人生路上跋涉,经历了太多的痛楚与无奈。大老郭50多岁就因糖尿病合并症过早地离开,去了那个没有悲喜的世界。色如清,心已静,再没一番心思许与谁。大姐只想寻找真正的安宁和平静,让心灵靠岸,以此来弥补命运的不完美。
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就是人生无可奈何的真相。
想想那艰苦的岁月,大姐也有过美艳的韶华,有过青春的梦想。我总是忘不了大姐年轻时的照片,齐耳的短发,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眼神里透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大姐的衣着很普通,但很入时。她苍翠挺拔,像一棵亭亭玉立的白杨。她的心底是一片葱翠、一片阳光!
忘不了,我小时候捡烟头抽险些被呛死,是大姐又捶又打又揉救了我的命,长大后还记得她责备我那柔和的目光;忘不了,落雨的日子她为我打伞,天寒时节为我灯下缝补衣裳;忘不了,我下乡的时候,她拿出结婚时的被子,又做了条绒褥子,换下我寒酸的行囊,那粉色光滑的麻线被面、那轻轻软软的呵护至今还静默在我的灵魂里,那温暖与我今生今世共炎凉……
大姐,你的美永不褪色,永远在我心底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