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四十年

四十年后 奶奶的土陶罐还在

上面的灰尘擦去 多像我的奶奶

土陶罐里冒漾了老多老多遗憾的心事

我们的家由村到乡

由乡到县 由县到省城

一件件舍不得的老物件都丢掉了

只有这一件老陶罐

还在我的书柜上

每一天台灯亮着

就像奶奶坐在灯下

戴着老花镜 为我们这帮

淘气包儿 傻孩子的破棉袄

开裆裤 一针一线

小时候 我们跟着奶奶

去河边盛水 有时候去场院

装回几罐罐麦子和谷子

奶奶颠颠簸簸抱着土陶罐

一路撒下的麦粒 谷粒儿留给了

芦花公鸡 母鸡领着的小鸡崽

一群山老鸹 一群麻雀

奶奶留下的土陶罐

一辈子盛满了金木水火土

土陶罐在 我奶奶就在

书柜上的这一个老陶罐里

至今还有五枚纽扣

一个顶针儿

一个针线板儿

一枚乾隆大钱儿

瓦盆窑

瓦盆 坛坛罐罐

大缸 小缸 甚至泥碗

一件件印着“姚记”

一条坡路爬过去

就是大名鼎鼎的瓦盆窑

烧瓦盆的

卖瓦盆的

买瓦盆的

几代人为“姚记”

生生死死

酸菜正味儿

大酱正味儿

杀猪菜正味儿

小米粥 粘豆包正味儿

锄板子底下的汗珠子

小日子才正味儿

炊烟缕缕的瓦盆窑

钵满 盆满的瓦盆窑

博物馆里的瓦盆窑

如今的“姚记”是一个收费站

还是一本烟熏火燎的“小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