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欢章

古代不少描写自然的绝句，有情有趣、情中有趣、趣中有情。

贺知章咏柳：“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苏轼咏西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王安石咏村景：“一水护田将绿绕，两山排闼送青来。”诗句中新颖巧妙的比喻固然令人心喜，但更打动人心的是对自然的人格化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亲密无间。

还有些写景的佳句，虽没有点破人与自然的联系，却展现了为人所深情凝视的自然的样貌。譬如，杜甫写成都锦江之滨的风光：“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杨万里写小池的景色：“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诗人以亲人般的眼光端详那些幼小生命，产生一种温馨感，自然界中的细微万物落到笔下那样的细、那样的柔，无不玲珑剔透、生机盎然。

这也使人想起绝句中有不少有关行旅的诗句。如，道潜的《临平道中》：“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曾几的《三衢道中》：“绿阴不减来时路，添得黄鹂四五声。”乐雷发的《秋日行村路》：“一路稻花谁是主，红蜻蛉伴绿螳螂。”人在路上，满眼是画，盈耳是曲，人融化在美的天地中，其情在此，其趣也在其中。诗人的着眼点往往在景，以蘸满色彩、蘸满情感的笔触描写景色，把湖光山色写得充满情趣。也许，诗人在漫游时忘了路程、忘了时间，如同读者在吟诵时也忘了时空的阻隔。

日常生活景致因为诗人饱含人情世故、饱含豁达积极的生活态度而显出情趣。诗人善于“含着微笑看生活”，从普通的村居图景、劳动场面中挖掘动人的诗意，字里行间满是笑意和趣意。且看范成大笔下的农家乐图景：“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农人昼耕夜织，勤劳持家，连未解耕织的童孙也傍桑阴学种瓜，这意外的一笔更增添了几许意趣，拉开了一幅生动的农村风俗画卷。再看王驾的乡村社日景：“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只消一句“家家扶得醉人归”，就把全村丰收的喜悦描绘得淋漓尽致。诗歌笔墨极省，反映的内容却很丰富，使人读后不觉其短，回味深长。

绝句打动人心的秘诀，归根到底就是物我交融、言浅意深。诗人抓住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达成和谐共处的那些时刻，给予有情有趣的艺术再现，对美好的生活寄托一种向往。

生活情趣中有美好的愿望、有理想的光亮，诗句得以流芳百世的原因也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