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春
冯文暄的散文《父亲松开了攥着我的手》,让我倍受感动。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她所精心描绘的父亲形象竟与我的父亲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火暴脾气,一样的“霸道”,又是一样的心地善良。这篇文章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父亲,一个在家被我们娘俩称为“老阎王”的父亲。这是冯文暄的功劳,她对父亲形象的成功塑造,让我重温了父亲的慈爱与善良。
《父亲松开了攥着我的手》是一篇结构严谨的叙事散文。文章一开始就以对父亲的评价为切入点,渐次深入,将人物的性格与形象进行了活灵活现的描绘。文章开头第一句就直截了当地说:“父亲是一个脾气暴躁但心眼不坏的庄稼人。”接着又用了一连串的排比,通过姐姐、哥哥眼中的父亲形象来形容自己的父亲。无疑,作者描写了一个聪明能干、心灵手巧、打猎捕鱼都是行家里手的父亲。他为了家庭默默奉献,为了儿子娶媳妇用愚公移山的精神,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村后的大山里往家背石头,直到为儿子盖起了新房。新房子盖起来了,他却病倒了……随着文章的不断深入,你会觉得父亲的话就在耳边、父亲的背影就在眼前。从中可以看出作家的笔下功夫,更可以看出她对生活的观察能力。这篇文章虽然是叙事散文,但文中不乏抒情描写,尤其在一些关键部分,常常是夹叙夹议,表现了作者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因而让人永远记住了这样一位伟大而崇高的父亲。
抒情是这篇散文的灵魂。冯文暄以女儿的独特视角,以细腻的情感描述,让我们走进了她的家庭,感受到了她对父亲的那份爱。尽管她曾经因为父亲的粗暴和武断恨过他,甚至因此好长时间不回家,但当父亲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她再也掩饰不住对父亲的情感。我佩服作家的艺术表现力,她把诗人的激情和女性的温情交融在一起,字里行间透露着“倔强的对峙中的酽酽的父女情”。
语言亲切自然、清新流畅,是冯文暄散文的一大特点。她善于用唠家常式的语气进行叙述,把生活语言与文学语言自然融合在一起,而且语言风格一贯到底,乡土气息浓厚,散发着泥土的芳香。文字的处理更是独具匠心,尤其在一些转折处,作者从来都不一语道破,而是留有让读者自己想像的空间。我们所看到的是作家用文学艺术语言刻画出来的父亲形象,在经过艺术加工后,事实上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内心感情与外在表现既矛盾又统一的父亲形象,这是一个缘于生活高于生活的伟大父亲形象的代表。正如冯文暄在书中所描绘的那样:“父亲是一个劳苦功高、一辈子没享受到幸福的苦命人……父亲是一个为了让儿子娶媳妇整日没完没了背石头盖房的忙碌人……父亲是一个善于助人、无私无畏且热心肠的实诚人。”正是这种艺术性的概括与描述,使文章牢牢地吸引住了读者的眼球。这是冯文暄语言表达的功力,也是她艺术成功的原因所在。
对人物性格的精心刻画,使本文中的父亲形象成为了经典。冯文暄将父亲的威严,甚至是冷酷无情,通过一系列的细节,刻划得入木三分、活灵活现,所展现的父亲形象既是沉默的又是威严的,更是可敬和可亲的。作者通过让病中的父亲“严格限烟”,甚至强迫他用葡萄干、开心果等代替抽烟,以杜绝烟草再次沾惹他的唇际等生活细节,反映了一个父亲在儿女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为了让父亲早日康复“从不跟他开玩笑也从不和他聊天”的她,竟然表现出一种近乎霸道的任性。接下来的一系列情景更是让人过目不忘,“那天,我提前下班回来看见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用剪刀将那整根的烟剪成一小段、一小段。见我出现在面前,父亲像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搓着双手,目光游离,嗫嚅着指着满盘的坚果说:吃不惯那玩意,实在板不住,想着剪小点儿,抽一口只要一烧手,也就扔了,过下瘾……父亲的话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后来索性咽回在喉咙里……”读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与作者一起打开了情感的闸门,一任泪水夺眶而出。
文章结尾的细节处理也颇有匠心。“那夜,我一直握着父亲的右手,轻轻地为他按摩,为他擦汗。深夜,父亲用力仰头在环顾了屋内一圈后松开了攥着我的手。”这是一个离过年还差3天的夜晚,一个生离死别的夜晚,通过这一特定夜晚的细节描绘,我们看到了一个父亲对子女们的牵挂之情,看到了子女们对父亲的挚爱之情。父亲走了,父女之情未了。为了不让父亲孤独,作者每年带儿子去给父亲上坟,还经常到父亲的坟前栽树种花,她要让父亲“居住的处所山花烂漫、蜂飞蝶舞”。此刻,我耳边似乎响起了那支叫做《父亲》的歌:“人间的甘甜有十分,您只尝了三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我想这也是冯文暄及所有儿女的共同心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