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木

这几乎是60年前的事了。具体点说，1964年盛夏，毕业典礼结束，同学们离校，各奔东西。我作为留校生，理所当然地把同学们一个个、一伙伙送到车站，送上火车。

当送走最后一拨同学（一对恋人），回到学校时已是万家灯火。带着与同学们惜别的酸楚，只身一人在静静的校园里走了一圈儿，竟不知不觉地进了教学楼，像以往一样习惯地回到教室。顺手拉了一下荧光灯的开关绳，教室内一片雪亮，却空空荡荡。没了那些熟悉的身影，没了往昔的欢乐与生气。

习惯地走到了我的座位，坐下来，突然间就觉得我的同桌还在我的身旁，我前面、左右、甚至后面的同学好像都还在。脑中竟然闪出了早自习清爽、晚自习温馨的场景。感觉微风吹进教室，五月的丁香花香溢满屋。闪出了周末晚上，男生们把课桌对起来当球案打乒乓球、女同学把课桌对在一起为男同学做被子的情景，闪出了周日同学们排练节目的喧闹场面……

只是一愣神儿，这一切立即消失，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空空荡荡的教室。心中又是一阵阵惆怅，一点点悲凉，一丝丝伤感和无助的孤独。此时此刻我该做点什么呢？瞅一眼前几排课桌，一张张桌堂里空空荡荡。一低头，见过道上有一两片纸屑。我立即起身，走到教室的后屋角，抄起扫帚，像值日生一样，从最后一排扫起来。

地面本来不脏，我还是像往日一样一行一行地扫下去，边扫边流着泪。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留恋以往？怀念同学？悲情逝去的岁月？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不停地扫下去，边扫边泪流不止。

扫完了地，该擦擦黑板了。拿起板擦，见黑板上全是同学们离校前划拉的歪歪斜斜的各种字体的大字。左上角的一行是：“聚有缘，别有因，十年过后传佳音。”下边的4句像是首诗，有点俗：“三年同窗一千天，却将友情刻心间，待到有朝相聚日，把酒言欢话当年。”右上角两句写得叫人心热：“鲲鹏展翅九万里，回眸难舍母校情。”再往下一行也写得暖心：“新同学，欢迎来到我们共同的教室！”右下角两句还挺浪漫：“待到山花烂漫时，回校来汇报！”最中间是5个特大号的字：“再见了，母校！”满满的一大黑板，有感叹、有别情、有誓言、有祝愿。我是边读，边赏，边抹着泪。

正这会儿，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竟然是我们的班主任。“程老师！”我脱口喊道，“您怎么来了？”

老师说老远他就看到教室的灯亮着，并用同样疑问的眼光看着我。我告诉他，我已送走了最后一伙的刘刚和谢晓芸，回到教室想再坐一会儿。我说我应当是全班最后的值日生，正要擦黑板。

于是，老师和我又看起了同学们在黑板上划拉的大字。看了一会儿，我和老师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老半天，老师才说了句话，他说，你们是我送走的第3个毕业班了。隔了一会儿，老师又说，4个专业，今年毕业12个班，500多毕业生，百分之八十充实到了乡镇农业技术推广站、农机站和畜牧站，对我们农业地区来说，这该是一笔宝贵的人才、技术资源，是一批数量可观的基层骨干……

如今，我年过古稀，老师早已离我们而去，回想这段往事却犹如昨天。